苏云清掀开窗上的布帘,一阵夜风灌进来,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。

秋夜已入凉,方才王府的下人本想引她到明堂里等候。可她知道朱承佑的书房位置比较隐蔽,而且地龙最热,所以自己挑了这个地方。

外头夜色正浓,花园里的石灯发出昏暗的光芒。灯影之中,站着一个青衣男子,仿佛破开了这茫茫夜色。很少有人能将天青色穿得如此出彩,“雨破天青云破处”,原本是形容汝窑天青釉的釉色之美,此人却将天如青,明如镜诠释得淋漓尽致。

苏云清见他跟王府的侍卫说了两句话,正要转身离去,连忙追了出去。

“公子请留步!”

梅令臣站定,这个声音源自何人,他最清楚不过。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再遇见,更没想到她会叫住自己。

他抬头望了一眼夜空,思绪纷繁复杂。应该直接走掉的,可双脚却像灌了铅一样,动弹不得。

苏云清跑到梅令臣的面前,拱手一礼,“白日在王府,多谢公子相助。”

梅令臣看了她一眼。印象里,她总是穿着美丽而繁复的裙子,每日精心梳一个发髻,精致得像捏出来的娃娃。骨子里透着江宁织造府的贵气,优雅而慵懒。如今这般男装加身,举止潇洒利落,反而多了几分活泼和灵气,更像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了。

他曾担心给不了她原来江宁苏府的舒适和富贵,终日惶惶,殚精竭虑,生怕她过得不好。没想到,让她摒弃原来的一切,反而让她活出了原本没有的样子。

他无法评价这样好或者不好。也许只有她自己知道。

“区区小事,无足挂齿。”梅令臣说完,就想移步。

苏云清抬起手拦着,“刚问公子大名,家住何方?改日好备一份薄礼相谢。”

“不必了。”梅令臣淡淡地说。

“交个朋友何妨?”苏云清仍旧拦着梅令臣,言之凿凿,“实不相瞒,总觉得公子面善,一日遇见两次,大概与公子有缘。行走江湖,多个朋友多条路!”

角落里的采蓝默默地抬手按住额头。小姐你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?这乱七八糟的说辞,哪像是江宁织造府出来的大小姐,又哪像是公子亲自教养出来的那个大家闺秀。

苏云清说完,暗暗地咬了下嘴唇。这都是什么鬼?她也觉得自己脸皮厚,见个长得好看点的男人,居然都上手拦人了!又不是没见过男人!可莫名的,就是想靠近他,想跟他说话,暗搓搓地希望发生点什么。

美色的诱惑这么大?!她忽然有点理解朱承佑的花心了。

两个人都不说话,气氛慢慢凝结成冰。

梅令臣看着眼前人,几乎很难从她身上找出那个曾经同床共枕的妻子的影子。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冷漠,但心中有个声音说:不是你不肯放过她,而是她自己又找上门来了。无论她是否存有记忆,她还是拼命地想要靠近你。

一如儿时坚定地握着他的手,长大后毫无顾忌地扑进他的怀里,甚至是毫不犹豫地嫁给他这个臭名昭著的小人。他在跟恶龙缠斗,在被这个人世变得越来越冷酷无情的时候,她是那仅存的温度和柔软。

苏云清有点尴尬,想结束这场沉默。可身体异常执着,就是拦在那里不肯放人家走。她脑中还在天人交战,如果此人真的不想跟自己有任何瓜葛,为何在采蓝和潘小姐比试时,要出手拉住她?又为何要帮忙把她安置在厢房?

难道他在玩欲擒故纵?

两个人正僵持着,走廊那边传来朱承佑的声音,“清儿,这么晚了,你找为兄何事?”

“义兄!”苏云清无比感激朱承佑及时出现,立刻跑到他面前,“我有要紧事跟你商量。”

朱承佑给了梅令臣一个眼神,示意他先离开,然后对苏云清说:“外面冷,我们进去再说。”

“好。”

他们往前走了两步,发现有人跟着,齐齐回头看去。

梅令臣并没有走。

“义兄,他是谁?”苏云清忍不住问。他不说,难道她就没办法知道了?

朱承佑还没开口,梅令臣自己回答:“王爷新招的幕僚。”

朱承佑:“……”

“既然是幕僚先生,肯定智比孔明。请先生一起,帮忙出出主意。”

梅令臣从善如流地走到两个人的身边,朱承佑望了他一眼:刚才不是你想走?

梅令臣回了一个眼神:现在不想了。

朱承佑:……

进入书房之后,朱承佑又命人添了一个炭盆。刚才在外面站了一会儿,苏云清已经浑身冰冷,伸手在炭盆边烤着手。她把信交给朱承佑,朱承佑看完,又传给了梅令臣。

苏云清看了梅令臣一眼,才问:“依二位高见,这封信和之前送到苏家的信,孰真孰假?”

朱承佑说:“依本王所见,这封信才是真的,对方要钱,又不让惊动官府,逻辑上说得通。先前那封信只不过是个圈套,借苏纶的手,骗我们去救人罢了。”

坐在角落的梅令臣一言不发。

苏云清点头,“我也是这么想。那伙歹人要的钱不少,我一时凑不出那么多,所以来找义兄帮忙。我可以代写借条,日后叔叔脱险,苏家必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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