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p;&ep;她只看见头顶一张菩萨般悲悯的面孔,没认出是谁,便昏了过去。

&ep;&ep;半路杀出个程咬金,众人皆是一愣。

&ep;&ep;“见县令还是主簿?需要严某代为引见否?”严冰冷冷扫视一周,众人面面相觑,无人出声。

&ep;&ep;一句话压住众人,他横抱寄虹,大步流星走向马车,小夏撑着伞一路小跑都跟不上。

&ep;&ep;怀里的女子额头上有条斜长的伤口,雨水打在她脸上,混着血滚滚而下,显得脸色愈发苍白可怖,他心中骤然一紧,示意小夏把伞移得更近。

&ep;&ep;小夏越来越摸不着少爷的脉了,今天不仅破天荒地冒雨远行,而且毫不在乎衣服被血雨脏污。

&ep;&ep;将她放入车厢,严冰唤玲珑过来,交待她与小夏送寄虹就医。

&ep;&ep;小夏问:“少爷你怎么回去?”

&ep;&ep;“完事来接我。”严冰摆摆手,示意他速去速回。

&ep;&ep;小夏这才感觉少爷回归正常了。

&ep;&ep;待马车离去,他转向众人,“诸位欲上公堂,官府一定秉公执法,欠债不还罚没家财。”又转向寄云,“请你同去作证,打人致伤欺凌妇女者依律判刑,官府决不宽贷。”

&ep;&ep;众人不会与官府硬碰硬,立刻见风转舵,作鸟兽散。

&ep;&ep;严冰目送丫鬟扶着寄云远去,不由想起那个傲立风雨铿锵作声的女子,在他怀中轻得仿佛没有重量,难以想象那小小的身体里居然蕴藏着如此巨大的力量。

&ep;&ep;命是保住了,但接下来是更为艰难的心路。

&ep;&ep;寄虹大病沉沉一场,绵延半月。昏梦中那些污言秽语张牙舞爪,醒时屋外摔盆打碗,“晦气娘们!弄个棺材进门咒我哪!累死累活养俩废物,都不会下个带把的!白吃白喝还往家里抬人!当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!”骂声中夹杂着寄云低低的哀求。

&ep;&ep;话像刀子,但在炼狱里滚过一遭的寄虹,踏着刀锋仍能前行。

&ep;&ep;赵财翻出几两碎银,骂骂咧咧地走了。寄云推门见寄虹闭目沉睡,愧疚稍减,轻轻关上门。

&ep;&ep;寄虹方才明白这些年来姐姐的处境。

&ep;&ep;贫贱人生百事哀,但有一样好处:人到难时,始得真心。

&ep;&ep;寄虹勉强能下床后,便到县衙讨要说法。霍记无端遭难、家财抄没、父亲亡故,不能轻飘飘揭过去了。官府无人理会,她就在衙门口守着,不离不弃相陪是玲珑。三天之后,终于拿到一张只有半页的判书。

&ep;&ep;她当场倒地痛哭,是玲珑将她搀回家去。

&ep;&ep;罪名依旧是“凶兆咒国”,玲珑和寄云或许不懂,寄虹却再明白不过。因为霁红瓶是“妖异怪胎”,所以朝廷视为“不详之兆”。

&ep;&ep;她万万想不到,这场大祸竟是她亲手埋下的根。

&ep;&ep;她无法原谅自己,病势反复,昏沉中,她梦见心口疼得厉害,坐卧难安,原来有根粗长的刺扎进心房,她用力拔出,世界忽然清明了。

&ep;&ep;病情迅速好转,等赵财赴茂城上工,玲珑再来探望,寄云带她进屋时,寄虹正伏案奋笔。

&ep;&ep;玲珑看见纸上所写,不由吃了一惊,“你要赎回窑厂?”

&ep;&ep;养病这些时日,寄虹盘算过未来,“霍记虽易主,然而保得住根基所在的窑厂,霍记便能枯木逢春。”

&ep;&ep;玲珑不甚赞同,“赎回窑厂得好大一笔银子呢,钱从哪儿来?赎回来谁管?这不是我们姑娘家能干得成的事。”

&ep;&ep;寄云更觉妹妹异想天开,“好不容易熬过这场大难,咱们以后就安安分分过日子吧。转眼你就得嫁人了,把身子养好是正经。”

&ep;&ep;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劝,寄虹只低着头不言声。等两人停口,她慢慢抬起手平放于桌上,“我这双手,推倒霍记,将父亲推入牢狱,若从此粉饰太平地活着,那我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,此身万劫难复。”

&ep;&ep;她抬起头,一滴泪珠滚落在握紧的拳头上,“干了不一定能成,但是不干的话我对不起爹娘,对不起霍记,对不起我自己。”

&ep;&ep;寄云忍不住拭泪,玲珑为之折服,便不再相劝,只问她是否已有计议。寄虹点头,“我想有个人是肯帮我的。”

&ep;&ep;病中时,叶墨曾来探望,是除玲珑和大东外唯一上门的旧友。霍家败落至此,他都未曾提出退婚,可见情真。

&ep;&ep;寄虹本有些忐忑,因此事实在唐突。不料叶墨即刻出门相见,还请她入宅。虽说订亲,她仍觉不妥,婉言谢绝。

&ep;&ep;叶墨一身簇新朱绣蓝衫,在戴孝着素的寄虹看来略显扎眼,但她说服自己,毕竟非亲非故,无可指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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