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中已入盛夏,很快便是七夕。

近来,京中发生了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。首辅要到城外的白云观去做道士。

大昌尚佛,道观本就寥寥无几,白云观算是京郊能数得上号的大观,道士总共有百来个。

起初,白云观接待梅令臣,上下都战战兢兢的,后来观主听说他要修道,更是吓得不轻。过了知天命之年的人,苦口婆心地劝,最后还是没能让梅令臣改变主意,只能让他先在道观里住下。

从那日起,一向门可罗雀的白云观摇身一变,成了京中最热门的地方,上到太后皇帝,下到文武百官,甚至普通百姓,都跑到白云观来。

连一道山门之隔的承恩寺大和尚们都不得不感慨,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。

首辅要当道士的决心很坚定,任访客们潮一样涌来,一概不见。

苏云清当然也不例外。但她与旁人不一样,如今世道太平,有没有梅令臣对朝堂而言差异不大。那些人吃了闭门羹渐渐也就不再来了。苏云清被梅令臣赶了数次,又强行出现在他的身边。

梅令臣很头疼,不知世间怎会有……如此难缠的女人。

他下逐客令,她就买通观里的道士,把他隔壁的院子清出来,大大方方地住进去,每日晨昏定省给予关心。他要在白云观修道,她便招了一大帮亲朋好友来观里添香油钱,还跟观里上下的关系都打得火热。他递了和离书,表示愿意把家产尽数转让于她,不再过问红尘中事,她却说道士并非和尚,可以有妻,直接把和离书撕了。

梅令臣无法,只能尽量躲着她。

但苏云清还是无孔不入。

这日,苏云清回府中处理事务,隔了一日才回白云观,顺便到梅令臣的院子里看了看。慕白站在房门前,跟着穿了一身道袍,说道:“夫人,公……玄真道长去山间打坐了。”

他这是故意的。离开前,她已说明今日回来给他带好吃的。

“没事。”苏云清心知肚明,“我进去给他收拾房间,顺便等他回来用午膳。”

慕白应是。起初他还抱着公子这病大概一两日就会见好的念头,后来见公子油盐不进,判若两人,才知道短期之

内是没指望从前的公子能够回来了。

现在也就夫人能跟公子说上两句话。

说起来,他也真是佩服夫人的毅力。自从公子失忆之后,简直畏她如虎狼,无从前的温柔解意,时不时就冷脸相向。换了旁的女人早就跑了,夫人却能坚持下来。

慕白觉得夫人脸皮厚,采蓝却说那是真爱。

梅令臣房中的陈设很简单,这屋子墙皮都剥落了,靠墙是一个睡觉的炕,当中一套简易木椅,除此之外就是几座堆放书籍的书架。这还是苏云清添置的,否则玄真道长也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悟他的道。

“采绿,我总觉得这屋里冷清,明天弄两盆常青的植物来装点下,那个炕硬得吓人,铺上褥子和凉席,还有……”

采绿一一记得,心里又替自家小姐不值。

“姑爷就是块顽石,小姐何必理他,让他在白云观清净个一年半载,也许什么都想起来了。”

苏云清叹了口气,“我只是想起我失忆那会儿,对他也没什么好脸色,把他当成一个陌生人。我此刻的心情他都经历过,大概就是一报还一报吧。”

“那怎么能一样,小姐失忆是姑爷造成的,所以后果姑爷得承担。可姑爷失忆又不是小姐害的,凭什么要小姐受这等苦?”采绿撅嘴,“最起码也要皇上来守着。”

苏云清噗嗤一笑,“皇上是一国之君,日理万机,哪有工夫耗在这里。夫妻之间不能太过计较。万一哪天他想起来了,会觉得对不起我,对我更好点呢?”

采绿知道小姐是一根筋,认定了人,这辈子都不会变。

两个人说话,没注意到梅令臣已经回来了。他站在门口顿了顿,转身欲走,慕白和采蓝从天而降,像两堵墙一样堵住了他的去路。他无奈,握着书卷又返回房中。

苏云清看见他回来,高兴地走过去,男人穿着烟灰的道袍,广袖飘逸,仙气无边。他的表情淡漠,眉梢眼角有丝不耐,但这丝毫无损他这位玄真道长乃是整个白云观的门面担当。

因为他的到来,白云观的香火已经直逼京城第一大寺,甚至吊打对面的皇家寺庙承恩寺。

苏云清展开笑脸,“六哥回来了。”

梅令臣原以为出去躲个清净,她觉

得无聊就会自己走了。没想到出去数个时辰,都过了用午膳的时间,她还在这里。而且她总是以夫妻之名,理所当然地干涉他的起居。无论他如何冷脸相向,她始终都是笑意盈盈的。

他已经没脾气了。

“今日府里的厨子做了你爱吃的菜,快来尝尝。”苏云清拉着梅令臣坐下。

旁边的采绿悄无声息地退出去。

“这是冰镇绿豆汤,我让他们放了糖,你尝尝,又甜又冰,祛暑的。”苏云清从食篮里把碗拿出来,殷勤地递过去。

“你不必如此。”梅令臣不接,语气冷淡,“我能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。”

他的声线本就偏于矜持和清冷,只不过从前面对她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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