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云清在梦中,依稀听到有人在说话。

这人说话的声音可真好听,如金玉相击。苏云清翻了个身,竖起耳朵,只听那人说道。

“屋子要常开窗透风,凉席不可再用,饮食注意营养均衡,不得饮用冰凉或者寒性的东西,每日散步必不可少。若夫人累了,就给她念书,切忌让她用眼伤神。管家之事,也不得再让她操劳了。”

众人应了是。

严伯就差老泪纵横了。自从老爷醒了之后,就失去记忆,抛家而去,一心要修道做道士。府中上上下下都是夫人在操持,他这个做下人的都觉辛苦,又怕外人见老爷不在,欺到夫人头上。如今老爷回来,众人都像有了主心骨,纷纷松口气。

苏云清听出那是梅令臣的声音,心道奇怪。他怎么没回白云观?总不可能因为自己晕倒了,他就心软?

他是不会心软的,他的心比铁还硬呢。

接着又听梅令臣说:“夫人患有寒症,怀孕是意外。你们要小心看顾,不得出任何差错。”

她怀孕了?苏云清脑中瞬间空白。

等到下人都出去了,梅令臣又走回床边。

他身上原本的香草味道,被道观中的檀香浸染,生出了些许宁静的禅意,闻之让人心安。

他的手掌置于她的头顶,缓慢地抚摸了几下。

日光从纱窗透进来,洒在身上,这一片背阴,外面都是参天大树,纵使是夏日,也有习习凉风。苏云清只觉得异常舒服,像是一只被顺了毛的猫在晒太阳。若不是装睡,还想再舒舒服服地打个哈欠。

“醒了?肚子不饿吗?”梅令臣问道。

口气中带着几分数月来难见的温和。

苏云清终于装不下去,睁开眼睛。四目相对时,她露出笑脸,就像夜空的乌云散去后,挂着的皎皎明月。

梅令臣将迎枕垫在她背后,他的双臂绕过来的时候,苏云清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。

他略略停顿,没挣脱,视线凝在她的脸上。

之前住在白云观时,她虽粘人,多话,也少逾矩的行动。唯一一次大胆,就是那次给他下了合欢散。但他知道,自己多半是不想抵抗的。若想抗拒,凭他的定力,不至于那般放纵无度。

放纵的结果,便是如今要来偿还了。

她大概是种蛊,早已经种在了他的心里。这蛊不拔,他也修不好道。当是一次修行吧。

“我怀孕了?”苏云清小声问。这是个很傻的问题,但她生怕在梦中一样,问得小心翼翼。

梅令臣点头,又继续帮她把迎枕铺好,“月份尚浅。莫要再贪凉。”

苏云清忽然很想哭,恍惚之间,她觉得六哥好像又回来了。她带着小小的期望问:“你是不是想起来了?”

梅令臣摇头,“这个孩子是我的过失所致,我会照顾你,直至你平安把它生下来。”

苏云清觉得很失望,怀孕的喜悦很快就被盖过去了。

“生下来之后呢?你就不管它了?”

梅令臣沉吟片刻说:“我是方外修行之人,不受俗世牵绊。此番回来,是为赎己过。将来,府中下人会好生照顾你们母子,家业也足够你们一生无忧。”

苏云清简直要被气笑了。

不过之前她使劲浑身解数,他都不肯回来。如今他已回来,计划也算成功了大半。反正到生产还有数月,不信他不会回心转意。

“那你暂时不会走了?”

“不走。”

苏云清有恃无恐地依偎在梅令臣怀里,抱着他精瘦的腰。大概在白云观数月,吃得太清淡,腰身又比从前小了圈,抱着是骨头了。

“六哥,我饿了。”她的声音娇娇的,像又甜又糯的糖糕,“想吃煎饺子。”

梅令臣身子僵硬,软玉温香在怀,似与无数个夜里的梦境重叠,她的呼吸也烫在了心口上。他缓缓抬起双手,终是落在她的背上,“煎饺子油腻,饮些清粥为好。”

“那我就要吃煎饺子。”她任性地说。

梅令臣皱眉,“夫人,太医院曹院使叮嘱,你需遵医嘱。”

他话未落,怀中人突然抬眸,眼眶红红的,委屈地说:“我不喜欢你叫我夫人。我的小字七七。”

梅令臣有点头疼了。曹参说孕中的人情绪起伏不定,需得顺着。而且落泪伤眼,对母子都不好。曹参是故意整他的吧?

“七七,吃水煮的饺子如何?”梅令臣妥协道。

苏云清大喜,眼睛弯如月牙,又心安理得地赖进梅令臣的怀里。这回她是真的困

了,寻了舒服的姿势,枕着他的心跳,慢慢睡了过去。大概是害怕他改变主意,手还不放心地揪着他的衣襟。

观主说心魔最难驱,度过此劫,方能得道。

梅令臣回府的事很快传遍了京城,前段时间门可罗雀的梅府,立刻变得访客盈门。有的请他指教政事,有的请他占卜算卦,还有的求仙问药。被婉拒了之后,他们不死心,又跑到白云观去,哪怕沾沾梅令臣同门道友的仙气也是好的。

白云观的香火达到鼎盛,周边的大寺庙只有眼馋的份儿。听说还有不少和尚不堪其辱,直接转行做了道士。原因是道士不用守那么多的戒律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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